一位朵斯提对我说:“把依附、寄生在伊斯兰肌体上的非伊斯兰成分剥离出来,还伊斯兰天启信仰的本来面目,然后带领穆斯林世界走出生存发展困境,这才是硬道理。”
依我看,穆斯林在顿亚上,在哪里跌倒,可在那里爬起来,不必等候一个“真正”的伊斯兰。当今惨遭时代的不幸的穆斯林,常会有一种想法,就是希望能有一种神力,来帮助他们,一劳永逸地改变局面。
他们认为,这困境的走出,首要的,是去找一个“真正”的伊斯兰。只有找到了它——把自己所认为的“非伊斯兰”的东西完全除去了,又曰“宗教改革”,这时代的魔咒才会解开,他们才可以走出来。
圣人说:“伊斯兰就是,你崇拜真主,不可以物配他,谨守拜功,交纳天课,封莱麦丹月的斋。”真主说:“你们把自己的脸转向东方和西方,都不是正义。正义是信真主、信末日、信天使、信天经、信先知,并将所爱的财产施济亲戚、孤儿、贫民、旅客、乞丐和赎取奴隶,并谨守拜功,交纳天课,履行约言,忍受贫困、患难和战争。这等人,确是忠贞的;这等人,确是敬畏的。”(2:177)
除此而外,他们还要找甚么?
据圣人对“伊斯兰”的定义,伊斯兰就是人的诚信(伊玛尼)。在人的诚信问题上,人没有能力把所谓“非伊斯兰成分剥离出来”。在一次战斗中,有人已说“除安拉外,绝无应受崇拜者”,而伍萨麦杀了他。圣人说:“你为甚么杀他?”他说:“我知道这不是他的本心话。”圣人说:“你破开他的心了吗?”
人的诚信问题,只能交由真主来裁判。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进行宗教裁判。一位训练有素的教法学家,也不过是依据自己的一点经训知识,来告诉人,甚么是哈俩里,甚么是哈拉姆,甚么是麦克鲁亥。
人生的意义,并不只是“生存发展”——
“你们应当知道,今世生活,只是游戏、娱乐、点缀、矜夸,以财产和子孙的富庶相争胜。譬如时雨,使田苗滋长,农夫见了非常高兴,嗣后,田苗枯槁,你看它变成黄色的,继而零落。在后世,有严厉的刑罚,也有从真主发出的赦宥和喜悦。今世生活,只是欺骗人的享受。”(57:20)“我确已使大地上的一切事物成为大地的装饰品,以便我考验世人,看谁的工作是最优美的。”(18:7)
今世不是天国乐园。人来世上,是接受主的考验的。
穆斯林当然可以活出个人样来,让自己在一种有尊严的生活环境里接受主的考验,甚至可成为代治世界的名副其实的“选民”,成为世界秩序的主导者。可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——
“真主必定不更改任何民众的现状,直到他们更改自己的现状。”(13:11)
在顿亚上,为生存,圣人也要战斗。在吴侯德战斗中,他的头盔被击碎,牙齿被打落,伤口血流不止。法蒂玛拿来一片草席,烧成灰,敷在伤口上,才把血止住。
当代穆斯林,不必等候,现在就可以来为自己的失败做点甚么。譬如为教门的衰败想出点挽救的法子,以穆斯林身份来为自己社区或人类社会作出点贡献,命人行善止人作恶,争自己作为国家公民的权利,能在西方人崛起了三百年后建起一两个正常的国家来,能不把国家搞得太破烂,能不教人死在逃难的路上和地中海里,能把城市的垃圾清理干净……
这些顿亚上的事,不信伊斯兰的人也能做得好。所以,不见得非要找到一个“真正”的伊斯兰,来帮助他们。他们的惨遭这时代的不幸与伊斯兰有甚么干系?他们在当今世界的哪一样失败,不是因自己?哪一个穆斯林国家的独裁者不是穆斯林?哪一座寺不是穆斯林自己拆的?
在吴侯德战斗八年后,圣人为烈士们举行了者那则,他登上敏拜尔对亡人讲话,可又像是与活人告别:“我是你们的领路人。我是你们的见证人。你们会在许约之地天池,与我相遇,——我从我的这个位置上就能看到天池。在我之后,我不担心你们以物配主,可我担心你们为顿亚所欺骗。”
二〇二〇年五月二十六日